关键词:管理学属性应然实然元管理学
1.问题的缘起——有关管理学属性的没有结果的争论
关于管理学的学科属性之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关于管理学的定义多种多样,有的学派强调管理学的科学属性,有的学派强调管理学的实践属性。泰罗认为,管理的手段主要就是(或者说管理学主要应该研究)通过科学的手段来提高生产效率,泰勒由此创立管理科学学派。较早明确提出对“管理科学”不同意见的是利昂·普拉特·奥尔福德(1877-1942)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丘奇,奥尔福德和丘奇认为,泰罗方法的缺点是“以精心设计的机制或制度”取代了领导艺术,他们认为泰罗的所谓“科学管理”过于机械,他们对“科学管理”一词表示遗憾,因为它意味着“一种科学,而不是管理的艺术”。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赫伯特·西蒙认为管理学是科学与艺术的综合,他指出“我们对已取得的成就感到振奋……正在朝着创造活力的管理科学和基于科学的艺术迈进”。
不仅如此,有关管理学学科属性之争的一个主要议题还包括管理学究竟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的争论。教育部科技委管理学部刘人怀院士对于管理学理论的基本架构也提出了19个具有普遍性问题,包括:“为什么要对管理、科学和管理科学等基本概念做一番正本清源的探讨?”“什么是管理科学,管理科学与管理学是什么关系?”“什么是管理,包括什么是管理活动?什么是管理工作?什么是管理者?”等。自泰罗创立管理学到今天,这一关于管理学属性的争论已经跨越了三个世纪,这似乎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
2.关于管理学属性之争的实质——从“管理活动”到“管理学”“惊人的一跳”
考察以上争论,我们可以发现,在以上关于“管理学”的学科属性之争之争中,对于“管理”或“管理活动”的定义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歧。美国管理协会对管理活动的定义是:通过他人的努力来达到目标。这一简明扼要的定义给出了管理活动的本质,或者说给出了“管理活动”区别于人类其他活动的根本特点。关于这一根本特点,很少有学者表示反对。韩巍认为,组织管理的基本要素及其关联,已经被泰勒、法约尔、韦伯、巴纳德,包括德鲁克等西方学者确立起来了,韩巍甚至直接指出,这些基本问题(即对管理活动的界定)已经轮不到无论是哪一国的当代学者置喙了。
然而,大量的争论从何而来,这正是本文要讨论的关键问题。在本文看来,这一争论来自于从“管理活动”到“管理学”这“惊人的一跳”。或者说,“管理活动”并不能必定推导出“管理学”应如何进行研究,在这“惊人的一跳”过程中,绝大多数观点包含了“应然”的成分。我国著名管理学者席酉民持论应属公允,席酉民认为,“……根据上述目的,管理研究的主要任务就是探索和寻找相对确定、有效地实现管理目标方法、技术和思维方式等。”然而,即使从这一持论相对公允的判断来看,其中亦包括大量的“应然成分”。例如,为何将“管理学”限定在“相对确定”的范围内?这种限定一定会将某种出于直觉的管理艺术性思维排除在管理学研究的范围之外。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限定对于席教授创立的和谐管理理论没有影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管理学的某一具体学科,这种限定甚至是必须的。然而,对于以“管理学自身”为研究对象的元管理学,这种限定就是主观和有害的了。
对于“应然”这一研究进路而言,“管理学是科学、技术和艺术”是一个终极判断,它的意思是“管理学应该是科学、技术和艺术的统一体”。这一判断实际上早就被诺贝尔奖获得者赫尔伯特·西蒙甚至更早的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丘奇所提出,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丘奇提出的这一观点的时间几乎与泰罗创立管理学这一门学科的时间一样久远。然而,这一终极判断并未结束这一跨越了三个世纪争论。《管理学报》特约评论员提出,“管理中的科学、技术与艺术是如何统一起来的”这一问题,对于应然研究而言,这是一个真正的难题。在“应然”的范围内,这个问题不可能得到解决。
3.元管理学——实然的研究取向
如前所述,现有的关于管理学的元研究大都不自觉的掺杂了“应然的成分”。本文开头所列举的种种关于“管理学属性之争”迄今为止都采用了“应然”的研究方法,这种研究方法的实质是:第一步,对管理活动进行定义,第二步,从丰富的管理活动中抽离出辩论者认为“可以提炼成理论”或“值得提炼成理论”的部分内容;大部分论证将重点集中于第一步,而事实上,在关键的第二步中存在一个隐藏的“应然过程”,即从丰富的管理活动中“抽离”出可以提炼成理论的过程,如前所述,本文认为,从“第一步”到“第二步”“惊险的一跳”正是大量关于“管理学”争论的真正源头。
因此,需要对管理学知识本身进行“实然研究”,或者说,要对人类社会迄今取得的关于管理活动的所有知识进行一番全面的、系统的考察。只有在对这些全部管理学知识的“实然研究”中,才能提取管理学的学科属性,指出管理学作为一种学科体系对于管理实践的意义,而这些都是“应然研究”的进路下无法达到的。借鉴刘人怀院士的说法,管理学是研究管理活动规律与做好管理工作的全部知识的总和,是一个内容丰富的知识体系。按照折衷论的说法,管理知识既包含科学的成分,也包含艺术的成分,甚至包括只能体验得到、不可言传的技能(或者说所谓意会知识tacit knowledge),元管理学既然以管理学本身为研究对象,就应对上述不同类型的管理学知识进行全面的“实然”研究。
韩巍曾指出,在中国的管理研究中,应该坚持“实然”取向,而非“应然”。当我们发现了足够多“实然”现象,且有足够的时间反复检验我们的发现后,如果规律得以确立,再提“应然”不迟。当然,韩巍的评论是针对“管理现象”的研究而言。在本文看来,对于“管理学自身”的研究,即元管理学的研究也应该强调“实然”的取向,当我们对各类管理学认识的来源、产生机制、可靠性、目标和类型积累了足够多的“实然认识”后,再谈作为一门学科的“中国管理学派”或者“中国管理学”有没有可能、如何可能,或许更具有可行性,更能避免一些无谓的争论,这正是元管理学研究对于中国的意义之所在。◆ 在过去的近一百年中,无数的学者、管理思想者、以及企业管理实践者,通过不懈的努力将管理从一种工作变成一种科学,甚至是一种艺术或哲学,但是即便现在,我们还是有趣而遗憾的发现。不论在“生活”中还是“生意”(公司)中,不同的人对管理学仍然有着不同的认知和态度。
“生活”中的管理学
虽然管理学科中的各种理论原本都是针对企业运营、以提高企业运营效率和成果为目的来阐述的,但是我们经常发现管理学中的基本原理和实践准则,往往在生活中更加容易被人认知和接受。
在我家楼下,有一个早餐摊点,只有四十岁左右的夫妇两个人,男人负责蒸包子、炸油条以及收钱,女人负责煮馄饨、给客人盛稀饭,以及收拾桌子。一般客人去了只需要告诉女人要吃什么,女人负责把食品端到客人桌上,吃完饭客人离开经过门口的时候男人负责收钱,然后女人抽空收拾桌子。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有无数这样的“夫妻档”早餐摊点,运营得井井有条。
离我家不远处还有一个早餐点,是一家三星级酒店的餐厅,早晨兼卖早餐,服务员就是酒店的服务员,制作食品的也就是餐厅厨师,光台前就有四、五个人,不知道后台洗碗、做饭的有多少人,我想总共怎么也得有七、八个人吧。客人去了先要在一个由专人负责的点餐处点餐,交钱打出小票,然后拿着小票去领餐处和若干客人挤在一起找几个手忙脚乱的服务员领餐,交钱的时候还经常看见收钱的专职人员扯着脖子问领餐的人:“包子还有没有?”桌子经常没有人收拾,经常听到客人端着盘子站着喊服务员收拾桌子,盘子也洗得不干不净的。
两个早餐点,占地面积和服务的客户数差不多,前一个硬件设施远落后于后一个,但是人均效率、利润以及客户满意度等等,都远远高于后者。
为什么呢?连我们家老太太都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天天买早点,很有观察心得,如果把老太太的看法通过管理学术语翻译过来,包括这样几个原因:
首先,后者的运营流程需要再造,从交钱到取餐,流程不连贯,而且繁琐,其中的无效环节过多,需要整合。
其次,后者组织结构需要调整,使其更加吻合新的运营流程,缩减不必要的岗位,同时明确岗位责任,若干岗位必须覆盖所有工作,而且分工明确,该洗碗洗碗该做饭做饭。
再次,二者的薪酬结构不同是造成二者区别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一个盈亏自负,一个待遇固定,故此激励效果不同。
没有人会说我们家老太太的看法不对,管理学的基本原理在两个早餐点的例子中显而易见。
“生意”中的管理学
和“生活”中的例子相比,在管理学诞生的本源正根——“企业”中,反倒往往不被人们所认识。
我有一个朋友,有一次和我吃饭聊天,谈到他曾经在一家北欧公司做中国区总经理,北欧总部的CEO是他的顶头上司。工作了两年,虽然中国市场开拓非常成功,但是我这个朋友总觉得这个公司非常像一个家族作坊:一言堂、专制、管理蛮横等等。其中令他非常困惑和不满的一点就是,CEO在两年间从来没有对他的表现给过任何的反馈。有一次借开会期间,我朋友不得已自己做了一张绩效考核的表格,要求CEO一定给自己一个评估。CEO似乎没有见过这个架势,拿着表格和旁边的另一个CXO开始用本国语言讨论,听口气像是在商量我这个朋友到底要干什么——造反不成?
当然,后来我这个能干的朋友很快就离开了这家公司。但是有趣的是,在餐桌上后续的谈话中,我们谈到他在现在的公司如何率领团队攻城略地拿下一个又一个市场,我谈到团队领导中的领导力模型等话题,他马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告诉我在真正的硬仗中、在订单合同的对比下,谈什么领导力模型是非常纸上谈兵、不切实际、甚至无聊的课题。
所以你可以看到,即便一个曾经被糟糕的领导力折腾得筋疲力尽、乃至最后辞职离开的职业经理人,在谈到管理学、领导力理论的时候依然不屑一顾。
“一叶障目”损害领导力
为什么呢?难道我这个朋友的认识还不如我们家老太太么?显然不是,我想一个主要原因还是古人所讲“一叶障目”。
在企业中,经理人,特别是中层、基层经理,他们的眼前有太多的“一叶”了,整天被任务额、项目、总收入、利润、客户投诉折腾得头晕脑胀,在这些实际问题面前,管理学的理论自然显得很“虚”了;而早点摊没有任何“障目”的地方,所有的流程、人员架构都清晰的摆在眼前。
这样的“一叶”有很多不同的角度的、不同的阐述方式。比如在2006年的一期《哈佛商业评论》上,Hay(合益)集团就刊登过一篇叫做“勒住你的成就欲”的文章,文章从短期成就欲出发,阐述了短期目标如何困扰了企业管理在长期发展上的进步,进而讨论了成就欲在个人行为动机上的位置。
我的那位朋友也有一个侧面阐述。他的公司是做类似于ERP企业软件方案的,他经常跟客户讲,数据不应该停留在个人的笔记本上、企业员工不应该把眼光局限在个体数据上,当数据汇聚到企业平台上,会发挥更大的效力,会从公司流程、公司整体效率上给企业带来益处。尽管员工觉得数据在笔记本上比在中央平台上更加方便,但是还是应该看到企业平台从根本上对企业整体是有益处的。
管理学也是一样的道理,当管理者能够在百忙之中学习管理知识、并且有意识的采取一些干预措施来影响和塑造自己的管理行为的时候,虽然他觉得会给手头的工作和习惯造成一些麻烦,但是应该认识到,这才是会给自己的领导力带来根本改变的根源驱动力。
认识到这一点,对每一个企业领导人,特别是中层和基层领导,都是必要的一件事。这就是所谓的“练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