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亚地区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经验启示（以日本为例）

日本早在明治初期就萌发了发展“加工型对外贸易”的思想。明治初期到二战初期，日本主要从事简单的加工装配业。二战后，加工型外贸体制在日本进一步得以确立，先后从欧美等工业国家引进资金和先进技术，把需求弹性大、产品附加值高的重工业作为主导产业，并以此带动配套产业发展。到了上世纪70年代，日本制造业中有62.3%为重化工业，出口产品中约77%为重化工产品，日本在造船、电视机、人造纤维等领域产量跃上了世界首位，汽车产业取代了钢铁产业，以年产529万辆成为日本第一大产业。日本也开始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制造国之一。

到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中期，由于石油危机导致生产成本大幅提高，日本政府提出产业结构知识集约型设想，把电子计算机、宇航等尖端技术领域为中心的知识密集型产业作为主导性产业发展，以摆脱能源制约，日本的重化工业比重明显下降，产业结构向“资源节约型”、“加工技术选择型”的方向发展，在重工业领域，有色金属、钢铁、化学产业的地位让位于医药、运输机械和精密机械设备等产业。再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伴随着日本国内产业结构的不断升级，中、低端加工贸易产业陆续向国外转移。由于日元的连续升值，日本政府一改过去鼓励国内企业开展顺委托加工业务、限制逆委托加工贸易的政策，自1985年始，实行扩大内需放宽进口的方针，引导日本的加工贸易业务步入“向国际发展的时代”。日本企业到海外投资办厂，利用他国廉价劳动力或资源，进行加工贸易生产，产品源源不断地返销日本并销往其他国家市场。

近年来，日本企业更是根据比较成本优势的原理，利用亚洲地区以低工资为核心的成本优势以及日益完善的投资环境，纷纷在海外设置加工装配点。随着日本在海外投资的扩展，日本企业一方面设法适应一些亚洲国家的国产化政策，另一方面扩充和强化在亚洲地区的加工装配生产据点，力争按照新的模式理顺日本的加工组装产业与亚洲地区的分工关系。最后，随着亚洲新兴工业国或地区的工资上升，产品成本增加，日本企业开始将加工组装的重点转移到中国、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并将亚洲建设成为加工组装的零部件供应基地，加强过去各自独立行动的加工组装据点的有机合作，构筑加工组装供应网络。从日本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历程，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启示：

（一）东亚新兴工业化国家或地区加工贸易的发展虽然有所不同，但均经历了由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再向技术或知识密集型产业转型升级的由低级到高级的过程。而且都经历了由于加工贸易成本上升、劳动力优势逐渐消失、加工贸易利润率低、社会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矛盾日益加剧等，国内低端制造业向低成本国家转移的过程，如向中国、泰国、印度等国家转移。

（二）通过产业关联和技术外溢，东亚新兴工业化国家或地区推动本土企业成长，我国加工贸易转型升级也需要发展包括民营企业在内的本土企业。内因才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出口导向的外贸政策，虽然让我们摆脱了贫穷，但是却带来更多的问题，如环境污染问题，资源浪费问题，如现在的不得不产业转型升级问题。实际上解决产业转型升级的根本途径应该在于发展民族产业，发展民族品牌。但是我们需要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安全、合理利用国外资金、先进技术以及管理经验，来加速转型升级的进程。

（三）东亚新兴工业化国家或地区政府政策的支持和引导促进了加工贸易的转型升级，我国加工贸易的转型升级也需要政府发挥作用，通过制定政策加以引导和扶持。不过，我们还是要处理好企业和政府在推动加工贸易转型升级过程中的关系问题。企业产品、组织或是技术升级本是经济行为，而企业才是市场经济主体，所以加工贸易转型升级本来应该是由企业来主导的。但是目前由于我们绝大多数的企业都是中小企业，其无论是在产品升级还是在技术升级上的能力都很弱，再加上我国企业税负都很重，融资渠道较少，融资成本很高，特别是在当下国家趋向采取紧缩的货币政策的情况下，企业若没有政府的支持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转型升级。但是政府主要应该致力于制定有力于推动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政策，同时给予企业资金融通的便利，还要建设推动技术创新公共服务平台以及建立和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以及扶持发展教育，培养高技术以及创意设计人才等。

二、对国内现有转型升级思路的批判

（一）过分强调通过技术创新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

很多政府官员或学者通过借鉴发达国家以及东亚国家等的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经验，提出要通过技术创新来推动转型升级。这种思路看起来很合理，但是在现实中却很难付诸实践。如果我们认真学习以上东亚国家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经验，可以看出，这些国家加工贸易经历了由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再向技术或知识密集型产业转型升级的由低级到高级的过程。这种技术水平的提升，是一定要通过技术创新的，但是技术创新有可能不是唯一的途径。福建目前面临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压力。很多学者和官员认为升级就是意味着放弃原来低端、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而去发展资本和知识密集型、高附加值产业。比如福建在传统纺织服装业、制鞋业等逐渐失去比较优势的情况下，应该转而发展集成电路、芯片等高新技术产业。这种转型的思路是很难付诸实践的。政府和企业多年来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是结果却是我们不仅吸引不来国际知名跨国公司来闽投资，甚至也留不住原有优质企业，这些企业因为各种原因正逐渐撤离福建，到江浙、上海等较发达地区发展。这就说明一味强调通过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带动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在实践中操作起来是很困难的。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因为长期以来我们一贯的产业和外贸发展思路，一时很难改变，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产业基础薄弱，积累的实力不够，或许是因为与台湾的政治关系模糊等，总之我们要重新思考一下这种转型思路，也许这种思路太超前了，不符合福建特殊的省情。

（二）通过把东部过剩产能向中西部平行转移并不是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长期对策

东部一些省份想通过把自己的落后产能转移到中西部，利用中西部较为廉价的劳动力、土地及其他生产资料，来获取利润，延续东部的传统工业发展模式。这种方式在短期内确实能起到很好的作用，这些东部落后产能确实能利用中西部短暂的成本优势，而持续经营一段时间。正因如此，现已有多家东部地区企业，比如富士康，已在安徽等内陆城市设厂。但是一旦随着这些低端制造业在中西部不断发展壮大，未来的中西部将会像现在的东部那样渐渐失去劳动力、土地等成本优势，而同样要面临转型的问题，而且因为后发学习优势，这整个过程可能都不用东部那么长。如果真到那个时候，西部的这些产能又应该向哪里转移？所以把落后产能向中西部转移只能在短期内起作用，只能治标但绝不能治本，在长期内非但起不了作用，还会给中西部带来同样的转型困扰和社会动荡。因此，东部的过剩产能是可以向中西部转移，但不是平行转移。中西部地区应该在学习东部加工贸易发展的经验和教训的基础上，立足本地的资源和文化条件，实事求是、科学制定产业发展规划。不是把这些高能耗的产业承接过来就好了，而应该弄清楚本地到底适合发展什么，要承接东部那些产业，如何科学合理承接，才能降低对环境的污染和资源的浪费，有没有存在进行转型升级的可能，即不要平行转移，转移要建立在更好水平上。

（三）目前大力提倡发展低碳经济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并不适合

从表面上看来，降低碳排放，无论是对我们的环境还是对转型升级都具有重大的意义。但是，笔者认为这实际上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对付中国的一种国际贸易策略。更确切地说，低碳经济实际上是这些发达国家为了对付中国，和像中国这样被称为世界制造业中心的其他发展中国家，而创造的一种新的贸易壁垒。因为低碳经济意味着如果我们不想在2020年开始被征收碳关税，就必须在这之前大量购买设备，大量引进技术来减排碳，否则，就要支付高昂的碳关税。无论是购买设备来减排碳，还是支付碳关税，对于绝大多数的企业来说，无疑都是雪上加霜。因为在日益恶化的国内国际环境的大背景下，这些企业已经生产经营得很艰难了。人民币升值压力，成本上升的压力，泡沫经济的压力，通货膨胀的压力，这些还不够，现在如果还要加上低碳经济，那我们的企业将会无法再经营下去。所以对于绝大多数的企业来说，低碳经济只是一个远大的目标，而决不是目前他们亟待解决的问题。而具体到福建省，低碳经济的贸易壁垒效益将更加明显。因为在福建省的出口商品结构中，高能耗、低附加值的工业制成品占到了很大的比重，而这些商品都是高碳排放的。同时福建省绝大多数的出口企业还都是一些中小企业，其中民营企业在出口中所占比例呈逐年上升趋势（2010年占到全省出口额总值的40.6%），但是这些企业一般都是规模较小、市场竞争力较差的企业，其对成本上升的承担能力都较小。综合以上因素可知，一旦开始征收碳关税将对福建的出口企业造成巨大的压力，将迫使绝大多数的福建企业至少放弃像美国这样的要求征收碳关税的国家的市场，这样对福建外贸和外向型经济将造成巨大的打击。

三、福建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创新思路

总结加工贸易转型升级思路，不同学者有不同看法。有的提倡向中西部转移，即所谓的优化加工贸易区域结构布局，有的则提倡淘汰落后产能，引进高新技术产业或是高端服务业，而有的则提倡产业链整合，还有的从组织创新角度提出，加强加工贸易区域合作，提高产业集聚水平等等。那么到底哪种思路会更优？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弄清楚加工贸易为什么要转型，知道原因才能知道对策。加工贸易为什么要转型升级，因为现有的发展方式代表的是低生产力，需要付出巨大的劳动成本、环境成本甚至其他的隐性成本，但只能带来微薄加工增值或利润，而利润是驱动理性人实行某种经济行为的唯一动机（经济学“人性假设”），既然加工贸易已经不能给我们带来利润了，那么我们就要开始思考如何改变。也正因为如此，讨论转型升级的思路首先要从企业入手，企业才是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主体，因为他们才最关注利润。而当一个企业，一个市场经济主体觉得生产已经没有利润时，将会如何选择？只要研究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就能找到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正常思路。因为企业的选择才是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结果，才是比较合理的答案。笔者认为，当面临破产，企业要么选择退出原产业，要么选择继续留在原产业但是不从事原环节，如制造环节，而去从事设计、研发、物流等其他环节即所谓产业链整合，或是进行技术创新。除此之外，企业还有可能选择通过各种措施控制成本或是把企业转移到成本较低的地区，继续经营。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这些都是针对企业个体而言，而当面临整个行业的萧条时，特别是该行业造成很大的环境和社会成本时，我们应从整个社会层面出发，由政府出面来控制成本，回收资源，这也是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重要思路。正是因为企业有这么多种选择，所以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就会有不同的思路，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思路都可以用。而有的思路早就被应用了，那么在此也不赘述。于是结合实际，笔者提出以下创新思路：

（一）产业链整合

对于想继续留在原产业、有一定实力的大企业来说，有可能会选择整合产业链，即选择从单纯的加工制造向上下游延伸。企业现在可能不那么注重生产了，而是把精力放在研发、设计或是销售等其他环节，并注重整个产业链的资源配置和合作。因为产业链整合有利于企业获得丰厚的国际分工利润。福建企业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把自己过多定位在产业链上的制造环节。通过制造拉动外贸，然后外贸进一步促进制造带动经济发展。这种模式曾一度非常成功，福建经济确实因此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是因为受到08金融危机以及其他因素的综合影响，这种模式日益暴露出它的局限性。所以福建企业再也不能把自己仅定位在制造这个环节，因为制造属于产业链的低端，属于利润最少的环节，而应该定位在产业链的更高环节，并加强整个产业链的合作，这必将成为福建加工贸易走出困境，引来新发展契机的重要思路。

（二）以技术创新促进产品质量、档次和服务升级—以发展文化创意为例

而大力提倡用具有福建特色的文化创意来促进产品升级是一个绝好的出路。很多地方政府都强调坚持差异化发展，突出特色性竞争。结合知识经济和创意经济蓬勃发展的现实，笔者认为用具有福建特色的文化创意来促进产品升级将会是一个很好的转型思路。因为发展文化创意产业能带来可观的经济价值，同时还能顺应消费需求转变，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20世纪中期以来，知识和信息开始逐渐取代自然资源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知识经济和信息经济成为了新经济时代的主题。这个新背景促使现代经济的发展迫切需要高附加值的文化创意产品的诞生。文化创意产品能带来非常可观的经济价值。如约翰?霍金斯在《创意经济》一书中写到：全世界创意经济每天创造220亿美元，并以5%的速度递增。其中美国达14%，英国为12%，超出总体经济增长速度的3—5倍，按此计算到2020年，全球创意经济将创造高达610亿美元的价值。同时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消费观念发生了深刻变化。现在人们对物质生活必需品的需求没有以前那么强烈，而是越来越多去购买精神文化享受。文化创意产品正好能满足人们内心的精神需求，顺应了消费需求的时尚化、个性化、潮流化的转变趋势。最后，与传统产业相比，融合了文化创意元素的文化创意产业不仅带来更高的价值增值和利润空间，而且带来了文化潮流和文化体验，促进经济转型升级。

（三）以控制成本促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

—发展循环经济笔者在之前的分析中强调，加工贸易之所以要转型升级，是因为我们目前的经济增长方式带给我们的利润太少，而且由于现在复杂的国际经济形势，比如人民币汇率、贸易保护主义和国际金融危机的不利影响等等，这种利润有逐渐减少的趋势。所以我们要反思经济增长方式。那么利润到底要从何而来，笔者认为产业链整合是利润的源头，而利润还可以来自成本，即从资源的回收再利用或是发展循环经济来。怎么做到呢？通过发展垃圾处理产业，促进资源回收利用，缓解垃圾危机。因为目前我们面临的垃圾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很多城市即将成为垃圾围城。所以如何分类这些垃圾、如何科学焚烧并处理这些垃圾、以及如何回收利用这些垃圾已经成为一个影响城市健康发展的重大问题。转型是为了从产品和服务的生产中获得更多的利润，而利润不仅可以来源于生产高附加值的产品，还可以从控制成本和发展循环经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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