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寻访史迹开始
寻访史迹有三个线索：一是辛亥首义的背景，二是首义的准备主要是革命团体的活动，三是首义的经过。
首义的背景要追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最大的背景就是19世纪中叶中英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一步步侵入中海内陆。1861年，汉口开埠，英国人首先登陆，到1898年，英、德、俄、法、日等国相继在汉口开辟租界。开设租界是列强对中国侵略加深的标志，列强在租界的驻军、司法是不受当时的清政府干涉的，即是国中之国。要体认这段国家衰微的历史，可以到汉口的沿江看一看，从江汉关起到黄浦路，当年租界建筑的格局仍旧，风貌依然。近年，地方政府为保护历史建筑对原有租界建筑进行了修葺，昔日西式建筑的威严和今日市场的繁华已有机融合，但我们切不可只看到西方列强给我们带来和留下了什么，我们该苏醒这是中华民族一段屈辱历史的印记，这些建筑曾是列强侵略和掠夺我们的据点。
首义的背景除了民族的危机，再就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的新政了。学界一直津津乐道的有一段话，说明白张之洞和武昌首义的关系：
辛亥革命曷为成功于武昌乎？……实公二十年缔造之力也？当时工厂林立，江汉殷殷，一隅之地，足以耸动中外之视听。有官钱局，铸币厂，控制全省之金融，则起事不虞军用之缺乏。有枪炮厂可供战事之源源供给。成立新军，多富于知识思想，能了解革命之旨趣。而领导革命者，又多素所培养之学生也。精神上、物质上，都远较彼时他省为优。以是之故，能成大功，虽为公所不及料，而事机凑泊，种豆得瓜。
张之洞种的“豆”，也另有遗迹可寻。汉阳龟山北麓，当年的汉阳钢铁厂和大冶的铁矿、萍乡的煤矿是亚洲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本日另有一座小山样的铁堆沉睡山脚让你想像当年的辉煌；武昌紫阳路5号两湖院今武汉大学人民医院的药库，实在就是当年张之洞创办的两湖书院的斋舍，武汉人也没有忘记张之洞，武昌蛇山首义公园内，为怀念张之洞建于1907年的抱冰堂居然得以保存，今日廊下品茗的老者也能略说张之洞一二；武昌紫阳路原本为张之洞路，迩来也有人提议恢复旧名了。
了解了首义的背景，我们要明白，并不是这个背景导致了首义的一定，背景只是外因、温床，首义是湖北革命志士组建一系列革命团体，多少年不竞声华、苦心经营的产物。这就是首义的准备。
湖北的革命团体滥觞于花圃山聚会，继之以科学补习所、日知会等团体，最后由文学社、共进会总其大成。现在，这些团体不但名垂史册，它们的遗迹也还点缀于街市之中。
花圃山位于武昌胭脂路北端。1903年，湖北留日学生吴禄贞在接受孙中山的影响回国后，开始联络武昌军学界的进步青年畅谈革命，聚会场合就是花圃山上孙森茂花圃李廉方寓所。这是湖北创建革命团体的开端。原建已不存，遗址在今湖北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内。
科学补习所于1904年成立于武昌多宝寺街，后迁至武昌魏家巷1号。其原址今均不存。日知会旧址在武昌崇福山街41号，存—石门楣。1938年，有日知会员张难先等访于该址，曾刻碑纪事，其碑现藏湖北省博物馆。碑文中有句云：日知会者，武昌革命之源泉也。
文学社成立于黄鹤楼头之奥略楼，总机关设于武昌小朝街85号，后者还是武昌起义的总指挥部，首义三烈士中的彭楚藩、刘复基在此遇捕。原建己毁，方位在今武昌复兴路紫湖村武汉市第九中学附近。
湖北共进会机关在汉口曾有多处，较知名的是原汉口俄租界宝善里14号（后名楚善里28号），孙武炸弹案发生于此。上世纪90年代拆除，本年又重建恢复了。
探访了团体的遗址，我们再来追寻首义的路线，也就是首义的经过。
首义的枪声首先在武昌紫阳湖畔湖北新军工程8营的营房打响。这里现在是湖北省总工会的机关所在地。营房己拆除，新修了举事处怀念碑和怀念亭。由亭记的描述，你可以在心中摹想那一声枪响。出旧址，折向南里许，是楚望台和起义门。楚望台已无军械库，但还是有驻军和高炮，大概还由于这里是武昌的一块高地吧。起义门则飞檐凌空，气势宏伟，比当年的中和门壮观多了。辛亥革命的80周年和90周年怀念，起义门都进行了修缮。这是在武昌10座城门中仅存的城门。起义门和楚望台民元以来即被史家誉为“首义胜利的开端”。离楚望台和起义门往西，过紫阳湖，循着尚存的历史地名保安门正街、王府口，可以找到当年的湖广总督署遗址。所谓首义，实在就是要攻占这里。这里现在是生产军用舰船的武昌造船厂，你想像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这里一个世纪前是统领两湖的政治中心，真是世事沧桑啊！寻访史迹的最后一站是阅马厂，位于其北端紧靠蛇山的红楼是武汉人最熟悉的。它是1910年建成的湖北咨议局，首义成功的第二天上午，革命党人来到这里成立了鄂军都督府，正式宣告了废除满清年号，建立中华民国。寻访史迹到此打住，阅马场和红楼，我们还会前来流连。
凭吊先烈行
首义是烈士的头颅和鲜血换来的，这话一点不假。首义烈士牺牲最惨烈的，即是彭刘杨。有历史图片为证，10月10日那天，湖广总督瑞下令把三烈士头颅割下来，悬挂城头示众。“龟山苍苍，江水泱泱，烈土一死满清亡”。是三烈士的头颅，换来了首义的成功。从起义军光复武昌起，三烈士即受到了人们的祭祀和怀念。现在武昌另有四处三烈士的怀念设施。一是烈士祠牌坊，位于武昌紫阳路。原为皇殿，首义成功后停三烈士灵于此，随改三烈祠。二是三烈亭，1931年建，位于今武昌造船厂东门，原为湖广总督署东辕门，三烈士就义于此。三为彭刘杨路，原为平阅路，1948年更名。四为彭刘杨雕像，1991年建，位于彭刘杨路东端路口。
凭吊先烈，也应到汉口、汉阳一行。首义成功后，清廷曾派水陆大军南下剿杀，起义军为保卫新生的革命政权，与清军在汉口、汉阳进行了历时40余天的殊死的鏖战，这场战争革命军将士牺牲逾万。烈士的遗体当年均由红十字会当场掩埋，掩埋处有近30处之多。后地方政府把掩埋处集中并修缮，现存三处：一处位于汉口解放大道球场路口，名辛亥首义烈士陵园；一处位于汉口利济剑匕路，名辛亥首义烈士公墓；一处位于汉阳扁担山，名辛亥铁血将士公墓。1991年10月，驻汉阳的铁道部大桥工程局的一名退休干部，在每日往返的汉阳凤凰山的山道上，发现一块刻有“国殇”二字的石碑，后经专家考证判断，确认是民元增筑于烈士丛葬墓前的石碑，这说明汉阳凤凰山也曾是烈士埋骨处，也反映了民元对烈士评价之高。
所谓国殇，即为国牺牲也。这块石碑，现为辛亥革命武昌起义怀念馆收藏展出。武昌是首义爆发之地，也是不少首义志士的安息处。最集中的是伏虎山。伏虎山位于武昌卓刀泉，背靠南湖，北面东湖，与磨山、南望山隔湖相望，西与桂子山毗邻。山上苍松翠柏簇拥，日知会和首义领导人刘静庵、蔡济民、刘公、蓝天尉、孙武、吴兆麟的忠骨，分别掩埋其间。这些墓冢均己被列为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1年、1991年和本年，地方政府均对墓冢进行了修葺。武昌九峰山烈士公墓区也有辛亥志士墓，如打响首义第一枪的志士熊秉坤之墓，另有熊晋槐墓、江炳灵墓。近年，武昌石门峰都市陵园也开辟了辛亥志士墓区，己迁入的有熊秉坤墓、杨时杰墓等。别的另有两处墓不应忘却，一是田桐墓，位于武昌洪山南麓宝通寺东侧；二是黎元洪墓，位于武昌元宝山南麓陈家大湾附近（今湖北省林业勘察设计院院内）。尤其是后者，其墓葬当年是国葬的规格，但由于战乱，当年并未造竣。上世纪60年代，惨遭炸毁。现墓为1981年起重修。黎元洪是新旧参半的人物。他赞同共和，也是今人不应忘却的。
瞻仰孙黄的神姿
“辛亥革命，世以孙黄并称”。武昌首义，也是孙黄之功至伟。诺大武汉三镇，被铸成铜像敬服且能留存下来的，似也首推孙黄。
先说孙中山。孙中山与武昌首义并无直接关系。首义之日，孙中山远在美国。然而，这场革命却是在他的旌旗下进行的。首义的领导者，大多为留学生，而这些留学生正是在欧美和日本接受孙中山的影响，从而开始革命。孙中山对湖北的革命也曾予以存眷，日知会时期，孙中山即曾派法国武官来鄂视察。三烈土临刑，曾高呼“孙中山和未死同志万岁”；首义后军政府的文告，也有“大总统孙”的名义。这些又说明首义志士是推崇孙中山的领袖地位的。
孙中山对首义之区是有情感的，首义之区也曾留下了孙中山的足迹。1912年4月，孙中山在南京一辞临时大总统职务，即首途访鄂。武昌城一时旗翻五色，万人空巷，争睹领袖风范。孙中山访问都督府，登临黄鹤楼遗址，访问首义志士，视察汉口、汉阳战地，一片殷殷之情。孙中山这次访鄂历时5天。
1925年孙中山逝世后，首义之区的人民深深地吊唁这位革命的先行者。为永久怀念孙中山，武汉人民分别在汉口、武昌竖立起了孙中山铜像。汉口孙中山铜像位于三民路口。1928年始建。1931年在上海铸成，因水灾延至1933年6月1日揭幕。武昌孙中山铜像位于鄂军都督府旧址即红楼门前。1931年8月建成。本年，汉口孙中山铜像已有迁往汉口中山公园的动议。两尊铜像处均已成为人们怀念和缅怀孙中山行礼和献花的场合。
黄兴与首义的渊源更直接些。武汉是黄兴的“讲业视师之地”。所谓“讲业”，是指黄兴是武昌两湖书院的学生；黄兴正是在这所书院品学兼优，而被张之洞选赴日本留学。所谓视师，说的是黄兴以革命领袖的身份，在首义成功清军南下进剿之际，赶赴武汉，就任民军战时总司令，指挥汉口、汉阳的抗敌。尤其是这次视师，黄兴在武汉留下了值得追寻的足迹，诸如武昌阅马厂的拜将台，汉口满春茶园、汉阳琴台和昭忠祠的司令部等。为怀念黄兴对首义的贡献，1928年，辛亥首义同志会即在阅马厂拜将旧址建起了怀念亭，后改建为我们本日看到的“拜将台怀念碑”，上刻“辛亥首义鄂军都督黎任黄兴为总司令在此授印”；1934年，武汉各界又在黄鹤楼头的首义公园内竖立了黄兴铜像，像座上由蒋中正领衔署名的像赞并叙，称赞了黄兴“力摧专制，手创共和”的功劳。现铜像移立汉阳龟山东麓。别的，在汉口为怀念黄兴命名的黄兴路，近年也竖立了黄兴铜像。
流连首义中心文化区
在寻访了史迹、凭吊了先烈和瞻仰了孙黄的铜像之后，让我们流连于首义中心文化区。首义中心文化区是近年提出和归纳综合的。它指的是武昌阅马厂一带及其周边，它所依托的是红楼、首义广场、首义公园和拟议中的首义门。在这个区域，以首义的标志性怀念设施为主；而这些怀念设施，又依托偏重要的史迹。史迹与怀念设施，史迹与景观，史迹与文化，在这里高度融合。
先看红楼。红楼是前清的湖北咨议局，首义成功后在此建立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府。1981年怀念辛亥革命70周年之际，依托红楼建立辛亥革命武昌起义馆。经过20年的建设和发展，这里已成为首义的怀念中心，-并己初步成为首义史迹文物资料的保护收藏、陈列展览和科学研究中心。红楼是首义胜迹中最典型和最重要的。要看首义胜迹，不可不看红楼；要全面了解首义的历史和史迹，不可不看红楼的展览。
这里的基本陈列有两个；一是《鄂军都督府旧址复原陈列》，一是《辛亥革命武昌起义史迹陈列》。前者以主楼为载体，复原了鄂军都督府建立初期的都督起居室、都督府会议厅、军事会议室以及军令、军务、顾问、民政、外交等部，再现了当年的场景与风貌；后者以西配楼为场合，以近400件展品，包罗文物真迹、历史图片、美术作品以及图表、模型和场景，全景式地展现了首义的历史。前者古朴，后者恢弘，参观之余，会令你肃然起敬，叹为观止。
出红楼，即是首义广场。首义广场由阅马厂演变而来，但已非昔日的阅马厂。阅马厂历史上是演武场合，黎都督在此拜黄兴为将也是演武。而本日的首义广场是主题性的绿化广场。闲步环望，绿草如茵，香樟林立，拼花石路蜿蜒于草坪，四季鲜花绽放于高坛，更有乐声悠扬回响于广场，令人赏心悦目。而主题，你是不会忽略的，它和红楼同一的中轴线上，矗立着孙中山铜像和拜将台怀念碑，时刻提示你这是一个神圣而美丽的所在！
红楼南是首义广场，红楼东为首义公园。首义公园是武汉三镇最早的公园，建成于1924年，比汉口的中山公园还早了三年。首义公园最初建在蛇山南麓的西段，大概在本日的黄鹤楼南侧一带。20世纪50年代为修建武汉长江大桥，缩移到本日的蛇山南麓中段。首义公园的主题性景点很多，有辛亥革命武昌首义怀念碑、首义炮台、辛亥首义人物群雕、首义枪声铜雕、总理孙中山先生怀念碑等。可惜的是，首义公园近年并人了黄鹤楼公园，其名已不存。在地方政府大打首义文化牌的本日，恢复原名应该可期。
别的在这里附带介绍，地方政府已有一个首义广场南扩并建设首义门的规划，这是怀念首义100周年的项目。按规划，首义广场南扩，直抵紫阳公园。与紫阳公园相连是有原理的，该园是首义周年怀念的场合之一，现留存有胜利亭，亭内有民军起义国庆碑。首义广场南扩后，广场上将兴建比之巴黎凯旋门、纽约自由女神像的首义门。这样，首义文化中心区将正式形成，标志性的怀念景观也将非首义门莫属。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凭临。怀念辛亥革命90周年之际，流连于首义中心文化区，我们该有所思，有所想。历史是不应该被忘记的，首义这样改变了中国命运的历史更不应该被忘记。当你面对本日的红楼，当你憧憬10年后的首义门，我们惟愿你心中充满庄重与神圣：这里是中国一段漫长历史的尽头，这里是中国一个崭新纪元的开端，我们不能忘记，我们应该怀念，我们当自豪，我们当奋起——而无论你是不是武汉人，而只要你是中国人！
（本文原载《辛亥革命研究动态》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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