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祖荣 单位:福建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功能定位不同
当代哲学十分重视学习哲学的目的,认为学习哲学的目的不仅在于解释世界,更重要的在于改变世界。强调发挥人的主体性、能动性和创造性,把改造世界看成哲学的主要功能定位。而人类改造世界的集中呈现便是建构人工系统———技术圈,这是自然界人工化的伟大成果,人类的生活从此变得便捷和丰裕。但生态哲学认为,把人的功能定位为改变或改造世界是单一和有害的。维护地球生物圈的稳定性,才是人类最重要的任务。且人类在认识和利用自然时,不但要遵循生态规律,还要受到生态阈限的限制。“自然是明智而宽容的,在创造人类之初,对此已作了预设,留下一定的生态阈限,以供人类享用。”[6]这就是说,自然界的一切并非都要改造和人工化,提供人类改造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自然,天然林、自然保护区、湿地、荒野、深海、冰川等,则不能触动,自然本底资源不能触动。即使对低产田、低产林进行改造时,也应在保持整体生态稳定性原则下进行。自然是主宰,自然是本底、本源和根基,人类只是自然的一种派生。人类要理性约束自己,把自己的功能定位在自然允许的生态阈限内,不能让人工系统无限制扩张,不能企图去一味改造、征服和控制自然。雷切尔•卡逊说:“‘控制自然’这个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想象产物,是当生物学和哲学还处在低级幼稚阶段时的产物,当时人们设想中‘控制自然’就是大自然为人类的方便有利而存在。”[8]显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分人类,七分自然。一定要留足自然领地,严格控制人工系统的范围,处理好严禁、限制、重点和优化4个开发空间的关系,不能对一切自然都进行改造和人工化。因为“其‘人化’的自然本质是人的作用从自然中获得‘负熵’,一旦不能从自然中获得‘负熵’,而自身的熵增达到一定程度时,不仅‘人化’会完结,而且整个有机体也将灭亡”[9]。这就是说人类的生存需要自然生态系统提供“负熵”,否则将不能保证人类有一个稳定安全的环境,人类固然需要人工系统,但什么都人工化了,人类离世界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价值取向不同
当代哲学认为,自然的有用性是通过人类的劳动实现的。劳动是一切价值的源泉,自然仅是人类劳动的对象,价值是人创造的。而生态哲学认为,自然本身在创造价值。那种认为人能创造价值、劳动是价值源泉的看法,显然是从人类中心主义立场所作的价值判断。在人类出现之前,地球就形成完整的生物圈,演化万物,默默地创造价值。实际上,通过采集自然资源,所获得产品的经济价值只是自然价值很少的一部分。自然界很大的一部分价值体现在生态效益上。以森林生态系统为例,据北京市用替代法调查,森林的生态价值是其经济价值的13.3倍。其次,自然创造的价值形态多种多样,且与生态环境相吻合,而人工制造的单效益价值,往往顾此失彼,给环境带来负面效应。当下全球气候变暖,就是这种负面效应集中的灾难性后果。根据罗尔斯顿《环境伦理学:自然价值和人对自然的责任》一书,自然价值有13种类型[10]。除经济价值外,自然还有支撑生命、维持生物多样性、消遣、科学、审美、历史、宗教、文化,以及塑造性格等价值。人类控制的系统并不诞生文明,文明保存在荒野之中。需要指出的是,当下人们在对价值取向进行判断时,多数以经济或社会的可行性为标准,而忽视或忽略自然(生态)价值的客观存在。这就是说,当经济或社会的需求与自然或生态需求相矛盾时,总是以经济或社会的价值取向作为评判标准。然而,生态哲学与此相反,认为不符合自然规律、不符合生态价值取向,终究会是错误的。自然的方向、生态的方向,决定人类的命运和方向。以人类为中心不是唯一的价值取向,以生态为中心才是最终的价值评判。以生态为中心,有了完整的地球生物圈,有了人类安身立命之地,就什么都有了。而这最终有益人类,并为人类的崇高目标服务。
观察视野不同
当代哲学注重物质世界,关注技术圈。因为崇尚科技,信奉增长,鼓励消费,用价值杠杆撬动财富,的确能带来社会繁荣,维护民众的切身利益。随着全球经济的一体化和信息网络的全覆盖,地球变得越来越小。而以全球气候变暖为标志的生态环境危机的严峻性,逼使人类愈来愈感到仅仅注重物质世界或技术圈是远远不够的,人类生命共同体必须向生物圈延伸。这就是说,要扩大人类生命共同体的边界。当地球村越来越小时,人类生命共同体则越来越大。这是生态哲学与当代哲学的一个很大区别,伦理道德必须向人以外的万物生命延伸。人类生活在两个世界中,即他所继承的生物圈和他所创造的技术圈。杨通进博士将其细化为四界:“可以把人类环境区分为人类中心界、动物福利界、生物平等界和生态整体界。”[11]人类中心界的理念表述是人类中心主义,动物福利界的理论表述是动物解放论与动物权利论,生物平等界的理论表述是生物中心主义和敬畏生命论,生态整体界的理论表述是生态中心主义、大地伦理学与深层生态学。这就是说,在城市和乡村等人类居住地,实行人类中心主义、以人为本或人道主义;在野生动物栖息地、动物救护中心和动物所在地,实行动物解放与权利论,或兽道主义,但人类又不能与之过于亲近;在植物和一切生物存在的地方,实行生物中心主义,敬畏一切生命,但人类自身又要与之保持适当距离;在由水、土地和大气组成的生物圈,实行生态中心主义、大地伦理学和深层生态学,但人类又不能与之等同。总之,分类划分、保持距离、各得其所、相互制衡、共生共荣[6],这是人类的态度,也是生态哲学与当代哲学的差异。
终极目标不同
生态哲学既看到自然界错综复杂的捕食与被捕食的食物链关系,你死我活、优胜劣汰、相互竞争的一面,也看到生物间为了生存,存在妥协和解的另一面。“活着,让他人也活着”(liveandlive)[10],这是自然界与竞争法则并存的共生法则。至此,我们才能领略到精彩而又神奇的生物世界,这是生物多样性为人们提供的绚烂图景。这便是生态哲学中“和”的理念或目标。“和”即是“和而不同”,不排斥差异与矛盾,不排斥对立与竞争,相反,“和”的理念认为差异(矛盾)与竞争(斗争)贯彻事物发展过程的始终。“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没有矛盾与竞争,一切都雷同和模式化,生命就停止了。但“和”的另一命题是“和实生物”。系统协调和谐,万物由此滋生。“和而不同”凸现生物的可分性和多样性,凸现竞争;“和实生物”凸现生态的系统性和整体性,凸现和谐。从系统角度,没有最好,只有最佳。无论是竞争,或者妥协都是手段,只有系统内各因素的协同和谐与共处共生才是目的,也是生态哲学追求的终极目标。但要保持“和”的鲜活和恒在,需要在生生不息的生命循环和世代交替中实现。这又是“周行而不殆”。自然界的万物生命,谁都不是永远的胜利者和最后的终结者。由死而生,由生而死,这是生命的既定,也是生态的归宿。和谐是中华民族不变的理念和终极的追求。今日,我们对内提出和谐社会,对外倡导和谐世界,“和”的理念已深入人心。正如季羡林先生所言,“和谐”这一伟大理念是中华民族送给世界的一个伟大的礼物,希望全世界都能接受这一“和谐”理念,那么,我们这个地球村就可以安静许多。将生态哲学与当代流行的哲学观点进行对比分析,不难看出当代哲学的生态转向,这种转向集中到一点,就是从人类中心主义转向生态中心主义。但是,当下全球尚处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时期,我们不能因当代哲学的生态转向,要求人们一下子转到以自然为本的立场,一概摒弃或拒斥当下哲学的一些观点。当代哲学的生态转向,只是要求人们转向视角,开阔思路,以一种更宽广的视域看待人类面临的生态环境问题,例如强调三分法、多分法、系统方法,这显然补充了二分法,使对立统一规律的内容更为丰富和精彩。提出以自然为本、生态中心主义(非人类中心主义),并非拒斥以人为本和人类中心主义,而是诉求人类从自然的意志和立场出发,对自然采取更加认真和负责任的态度。而生态环境的改善,最先获利的依然是人类。倡导天人合一,把天(生物圈)摆在先于人类的位置,并非否定人在当下的地位和作用,而是用主体间性看待自然,尊重自然意志,由自然立法,更能符合自然规律,敦促人类按自然规律办事。当代哲学的生态转向显然不是一个排斥另一个。在这里,人们既看到差异、矛盾和冲突,也看到差异中的同一、矛盾中的化解、冲突中的融合,以及否定中的扬弃、回归中的超越。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已提供先例,而发展中国家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如何避免环境污染,不再重踏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逐步跨进资源节约型与环境友好型社会,在世界范围内并无先例,这是当下及未来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全球性的困惑和难题。当代哲学的生态转向,企望在生态文明视域下,从哲学层面,提供新的理论视角和哲学思维,为在保护与利用、经济与生态、生产与消费、自然与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合适的度、一种科学的增长方式和合理的发展模式。如果我们不能这样,一味崇尚增长,囿于物的世界和技术圈,不能转身敬仰天地,一任气候变暖和生态恶化,那么,一旦支持技术圈的生物圈崩溃,人类业已取得的一切,将失去其终极意义,这是现实,并非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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