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的表现力是无法估量的.当作者的总体构思、人物设计、情节安排都已就绪之后,作品艺术价值的关键就在于细节描写了.细节可以使作品中的人物性格、情节环境得到具体的体现,使作品产生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没有好的细节描写,情节就是干巴巴的几条筋,作品就像没有砌砖只有框架的房子.鲁迅的几次写到了鲁四老爷"皱一皱眉",从人物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深刻暴露了封建卫道士讨厌、歧视寡妇,顽固维护旧礼教的反动立场和丑恶灵魂.
古典小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作者曹雪芹的血和泪、爱和憎.作者用千条万条彩线编织成一幅五光十色的巨锦,这幅"巨锦"是人类珍贵的文化宝藏,其中细节描写功不可没.的细节描写千姿百态,美不胜收,它们分散在全书各处,或有助于塑造人物形象,或促使事件情节的发展,或为环境景物增色.人们欣赏宝钗的韵味天成,便忘不了她那看上去不觉奢华、一色半新不旧的衣裳;感到了宝玉的多情,很自然会想起他劝龄官避雨、替平儿理妆、为耦官开脱的行动;怜惜黛玉的多愁善感,耳畔响的是鹦鹉都在念葬花词的声音;从"挽着头发闯进来,豁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倒"的行为,看出晴雯的勇气;听"姊妹们的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边风"的语言,显出袭人的豁达贤良;从紫鹃情辞试忙玉,心下暗暗筹划的心理,想出她的聪慧……点点滴滴的细节,从外貌、从行动、从语言、从心理等各个方面充实人物的形象,推动着情节的发展,更有的与全书的巨大思想主题有着联系而起着因小见大、见微知著的艺术概括作用.
其实,人的内心世界和外部行动之间本身就存在着一种互动关系,内心世界是外部行动的指南,而外部行动则是内心世界的具体体现.这就是古人所强调的"情动于中而行于外".有时,作者为了生动鲜明地刻画人物形象,常常要把人物的内心世界和外部行动有机地结合起来,借助一些生动、典型的细节描绘刻画出人物的个性特征.细节描写往往又是区别人物相似性格的重要手段,例如,中的许多人物,即使性格相似,他们的性格特征也有明显的个性特色,绝无重复和混淆的感觉.
比如晴雯和黛玉在不满封建世俗这一点上是一致的,但一个是奴婢,一个是小姐,她们的反抗精神又有着明显的不同.曹雪芹通过细节描写展现她们各自的性格特征,如第七回,周瑞家的为薛姨妈给各位姑娘送宫花的细节,当送给林黛玉时---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看,便问道:
"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的也不给我."同是馈赠的细节,在第三十七回,当秋纹在袭人之后,也得到王夫人赏的两件衣服,而感到兴高采烈时,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晴雯笑道:"要是我,我就不要.若是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
把好的给他,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这两个是内容相近、思想相通的例子,都是通过对待馈赠的细节,表现了各自争取和捍卫平等的不受歧视的地位而作的斗争.但是,黛玉说话的语气是多心、尖刻;晴雯说话的方式则充满鄙视和愤恨.黛玉是小姐的多心和不满,出语必然尖刻;晴雯是奴婢的心高和反抗,出语必然激烈.这种独特的细节描写,不仅使我们看到两个不同的典型形象,而且把他们心灵深处感情激荡的涟漪,细致入微地展现在读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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