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关键词:阿来 格萨尔王 文化气脉 古歌余韵
二在虚空与幻梦中流传
然而,除了上述天地的示现之外,人需要经过怎样的引领才华真正切入这样一种人、神共在的“别处”存在呢?对此,小说富故意味地为我们展现了神的故事在一代代艺人之间神秘交接的情形,这便是晋美在成为“仲肯”的过程中,与几位民间艺人之间发生的玄妙“机遇”。小说由此而揭开了看似无根飘荡的格萨尔古歌在时光漫滟中传唱至今的秘密和玄机,即,人们在领受苍天气象的同时,实际上也在不知不觉中领受着一种潜藏在血液中的文化气脉的沾溉。
首先是那位在游走途中的老艺人,“他拨弄动手中的琴弦,那铿然的金属振动声,让年轻的牧人感觉非常,脚下的大地在旋转,天上的云彩在飘飞,天门要散开,神灵要下来”,老艺人的琴声,无疑是另一种心智和慧根的开启。由于,自此之后,“不知有多少次了,当那说唱的引子在耳边回荡,就规定了一种情景,这时抬头望望天空,那些被高空气流扰动的流云会幻变种种猛兽与神灵的形象。这些形象就在他的脑海中冲突,精致的彩虹与狂乱的霹雳同时显现”。然后,是晋美在病中,活佛对他的开示:“晋美觉得自己脑子里那一大团纠缠不清的东西也有了线索,有了头尾,以一种清晰的面目在头脑中显现”,“月亮穿行在薄薄的云彩中心,投下的阴影在那丘岗上幻化不已,他又看见了故事当中的众多戎马,像波涛般席卷掩杀”。另有送给他七弦琴的老艺人,将他终其一生制作出来的最好的琴送给了素昧一生的晋美,自此之后,当晋美拨动这把七弦琴,他“忽然就意会到原来水的动荡、山的升沉都是同样的节奏,同样的节奏之外,另有别的的节奏:风推动的草浪,不同的鸟在天空以不同的节奏拍击翅膀。他还能感觉到更秘密的节奏,风在岩洞中穿行。水从树身中上升,矿脉在地底下伸展。”诚然,这样奇妙的经历对于局外人来讲“真是一种无解的秘密”,但神的故事确乎就在这样的几微中,一代一代地传承。
这样,在晋美孤单的生存中,雪域高原上的虚空之气和空洞的蓝天里变换的流云,涤荡和启示着他懵懂的心灵,而偶然的“机遇”更使他得到了一种绵延不息的文化精神的陶养,这让他终于成长为一个最出色的说唱人,从此在零星的村落1可四处游荡,在无边的空旷中“遭逢”着故事或等候着故事的降临。但是,由于“虚空里没有分节点”,“阴间同时也是阳间”,他最常常的“遭逢”方法,无疑便是“梦见”。
小说中,通过晋美“梦见”,神的故事与晋美流落的历程交替着行进,两者常常在同一时空里出现在晋美的梦里梦外,而它们之间无疑也有着某种如有若无的感应和关联。这种感应和关联实际上便存在于晋美对于自己处身环境的一种真实的感觉状态。比如,晋美在梦中见到了远古洪荒中被妖魔咒骂的人们:“他们的喉咙里只能发出一种声音,那就是唾面自干的绵羊那种在非常高兴时听起来也显得无助的叫声”,“这些被咒骂的人发出这样单调的声音,却浑然不觉,他们以为自己还在歌唱。他们像绵羊一样叫唤着,脸上带着梦游般的表情四处游荡。”而在他醒来之后,看到的是“羊群疏散在四周的草滩上,伸出舌头揽食鲜嫩的青草,它们的鼻翼不停地掀动,捕捉微风中的种种气息,其间不停露出粉红色的鼻腔,看到他醒来,这些羊都仰起那天生就长得很悲伤的脸,对他见到咩——”。可见,实际的场景对于晋美梦境的出现确实有着一定的启示作用,大概说,梦境有时实在就是他在迷糊中眼前之景的幻化。
因此,有时候,当他从梦中醒来时便会发现,“眼前所见的山冈、湖水、河流,正是梦中所见的情形”,就像他在梦中亲临神的故事的时候,莲花生大师在天庭之外久候大师不来,他“看见晶莹剔透的玉石阶梯一路斜着向上,近处很坚固,到了高远处,就显得轻快了。那也是视线的跌落之处”,而在梦外,“在夏日牧场的尽头,他登上过海拔五千多米的戴着冰雪头盔的神山。在顶峰,视线也是这样忽然折断的,山势就那样忽然间倾折而来”。
两者之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奇妙的相似性对接,其心理的根源则在于,神的故事,原本就存在于晋美的感觉和意念之中,比如,有一次,他在一个过夜,半夜醒来,借着月光,他看出自己实在是置身于一个冰窟里面,月光从上方的缝隙中穿透出来,那些结晶的冰雪闪耀着幽幽的光芒,而就在那片光芒中,神出现了,“躯体挺拔,仪表堂堂,甲胄与佩剑光滑冰凉”,梦中的情景无疑实际上就是晋美处身环境的幻化。
虽然,有时候,晋美梦中所见到的情景,也会跟眼前之景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却恰恰更深地嵌进了实际的境域中。比如,在梦中,他见到了观音菩萨在对格萨尔说话,情急之中,他趴在松软的云团之上去追赶菩萨,被菩萨喝止之后吓得醒了过来,“四周一片宁静,羊群在吃草,蓝湖上有白色的鸟在翱翔。”
正是由于故事常常是在虚空之间生长,在天地之间周流,所以,作为格萨尔故事的说唱人,在实际生活中,晋美便永久只能“生活在别处”,当他与世俗世界的距离变得切近的时候,他便会显得非常局促不安。比如,在赛马大会上,各色人物纷纷出动,门庭若市中,出乎意料地,晋美的歌声居然让被咒骂的骏马在瞬间恢复了生机,这使他被自己感动得流下了,然后,他独自来到了河边,静思默想,但“实在,他又什么都没想,只是感觉着四周的世界,一簇紫菀在身旁开放,响亮的一声声鸟鸣,从头T页滴沥而下,直达心田”。应该说,纷扰的世界只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而只有在这样充盈而空旷的天地里,晋美才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仲肯”真实的存在,因此,在这个“树与树相连的,树木清新的气息和树下的枯枝败叶腐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世界里,他被研究格萨尔史诗的专家学者们所讯问搅乱了的心,才渐渐地安然,慢慢地宁帖。
三终结中弹奏出挽歌的余韵
小说中,神的故事在晋美的梦里展开,故事的源头甚至无可追溯,强为之“神”出的线头,也都带着远古洪荒里神秘的意味,带着初民们那种稚拙的想象和天真的臆断,比如,神子崔巴噶瓦在天界里生活,“飘来飘去连身子的重量都感觉不到,有点担心都全是由于偶然发现了另一世界的悲苦”,幼年的格萨尔淘气,调皮而天禀聪慧却喜欢杀生。诚然,众生的苦难与艰苦也浸透其间。
但随着故事进程的展开,神的故事同时也带着一种明显的终结意味。这种终结意味首先体现在:随着帝国的建立,人性与神性之间的冲突也越来越明显。神性由于得到上天和神明的护持,披坚执锐,势如破竹,但在这样的平静中却滋生出难以摆脱的无聊和倦怠。同时,当神性遭遇了人性,神性在立功立业方面的游移便也显得局促不安,先是妃子争宠让格萨尔进退失据,接下来,血缘的亲疏又让他惩罚不明,诚如格萨尔王所说:“人间的调皮交情,竟如此曲折幽深,纵有通天神力,也不能决断黑白”,在他的亲人中心:“珠牡与梅萨让我感到难过,首席大臣也让我感到难过,我人间的母亲也让我感到难过”。而且,帝国的基业虽然越来越弘大,但在格萨尔出巡的过程中,他却看到了他始料未及的状况,即神性的灿烂虽然使他成为了一个无敌的君王,而一次次的战争也使得他的帝国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财宝,但是,依然有那么多的人食不充饥,流落异乡。在后来伽国降妖的征战中,他们还偶然1司伤害了阿赛罗刹,致使世再也不会有人遵守誓言;同时又将善良而深爱自己这一片土地的土地神卓郭丹增,无奈间陷入了不义。而最后,格萨尔借助于晋美的梦,看到了一千年之后的阿须草原,看到在这一片被神灵所护佑和佛光所照临的土地上,他的“世界”已经荡然无存,山河岳依然还在,却只是见证着沧海变桑田……这些,都显现出神性的陨落和委顿,也让格萨尔对于没完没了的战争感到了厌倦进而开始了对自己下到人间建立基业这一事件本身的怀疑。
而在梦外,在晋美寻访格萨尔旧地的过程中,大地上也显现出一种没落的陈迹,在传说中的嘉察协噶兵器部落遗存的地方,有长者告诉晋美,“现在我们不造箭了,刀也不消在战场了,伟大的兵器部落变成了农民和牧民的铁匠”,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成了给旅游局打造定制产品的铁匠。在姜国王子玉拉托琚当年为了本部落人民冒死争取的盐湖边,他的人民“生生世世在湖西南这一角上采盐,把盐运往南方,他们祖祖辈辈在水中劳作……日积月累的悲伤使他们的眼珠变成了蒙蒙的灰色……那灰色天然就是悲伤的颜色”,而现在,湖四周的土地与草原都严峻沙化,湖泊也干枯了,“风吹过,扬起大片的沙尘,风穿过乡村,吹得呜呜作响”,为了生存,人们将再一次面对迁徙,走向茫然不知的未来。
这种的终结意味也展示在晋美当下的生存处境中,古老的史诗虽然也引起了人们的存眷,在现今各种文化热门中,作为一个个活动的旗号,但也仅仅只是一个旗号而已,赛马大会,樱桃节,酒店里格萨尔王塑像的落成仪式,以及专家学者汇聚一堂的格萨尔学术研讨会等等。然而,在这一一切“文化盛事”的背后,却都有着经济杠仟的支撑,也越发映照出史诗文化的苍凉和没落。最后,年轻的歌晋美学习格萨尔占歌的侗式,…种古老的文化,在当今界里电许便只能以这样的方法留下自己似真似幻的孑遗?而且,作为一个被神选巾的说唱人,晋美原本麻当和尢数代说唱人一样,“阱故事的人就像一只鸟,在不同的枝头间飞来飞去,然后,停住某一个枝头婉转唱歌”,但在一个口渐庸常的世,一个说唱人的尴尬在于,他已经无法牛存在“大众”间,他所讲述的神的故事不但不再被人们所顶礼慢拜,反而不停地受到“大众”的忽略、冷落、质疑、拒斥以致驱逐。而陪同着这样的尴尬,晋美总是想要求证什么,于是,他开始以一种_非常虔敬的心境去寻访格萨尔的旧地。
但在寻访的过程巾,他却发现,他越是想要追问故事背后的真相,他也就越是偏离了故事本身。由于,故事原木是那样自然地生长于他的心间,但这种追索却是基下一种怀疑,因此,他的追问便不可避免地受神”的责难,他自己也越发不由自主地陷入辞藻的淖。故事就征这样的不否的支离状态巾渐渐离他去。
可见,格萨尔古歌的命运,同时也折射出了民说口吕艺人的命运,推而广之,也是全部民间艺术与民间艺人存下生存巾的处境,但小说中,挽歌的余韵也犹如的音乐,久久回旋,缭绕不去。这具体表现在,兢芜中,另有赛马大会上骑手的眼泪和为r把真正的骏马留在草原上而用咒语咒骂骏马的个老者,另有那位告斥晋美永久要向着自己内心的活佛,以及那个沉默不语,吃力地推动转经轮的光脚僧人,另有在艰巨而熳长的最后一次行走的“盐之路”上,那位领着年轻人米认路的用心良苦的老人……他们的存在,不时地引领着入,if1时时地向来路同望。
四结语
小说的终结处,晋美终于厌倦了流落,像一只古船,无可怎样地停靠在传说中格萨尔诞生的阿须草原上:“他探索着打扫那个陈列着岭围君臣塑像的大殿,就这样一天天老去”那原本不染灰尘的心灵终于在浮世里落满了灰尘,而被神灵所照耀的光也由此黯淡,但记忆却在他的心灵里永久地留下了陈迹,于是,当瞄里偶然播放他曾经最后的唱段,“他会仲起脸来凝思谛听,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笑颟”。他的“凝思谛听”和“茫然的笑颜”,大概就是作家所说的“两藏人的眼神”。
小说,在格萨尔的故事中,裸身的妖女唱着曼妙的歌声,引领着人们在迷巾陷人死地;当妖魔放出的地鼠斩断了植物与大地之间的联系,残存的草们一致决定来年不再牛长,它们把自己的种子掰托给j风,而当格萨尔除掉了妖魔,风便把远走的草的种子,佗、树的种子都吹了回来;在伽田灭恹的过中,恪萨尔的箭锋过处,驱除了黑暗的封锁,“比带着蜜蜂飞镢一样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一个地方”,“风吹动了单与树,吹动了湖泊静止的水,风振动了他们的衣衫,鸟飞上了灭,花朵旋转着要把脸朝向太阳”。这些描写,都使小说具有了‘神童t4-@色彩和空灵、飘忽的诗性品格,反映出藏民族占朴的心性和纯净的心灵。
但与此柑对应的,格萨尔的故事根据单线性的发展,便得有点板滞宁静淡,其问对于次征伐的刻画,也显得有些繁琐,小说假如让这些地方也“空”一些,大概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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