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万物都存在于其流动的过程之中，此一过程即他所称的“宇宙大化”，其最高的状态称为“极”。他说：“‘宇宙大化’是中国哲学中传统的宇宙观，即认为宇宙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无始无终的，而且又是生生不息、日新不已的永远变异的宏大流程。而人与万物同处于这个宏大流程之中。”輶訛輥“宇宙大化”里有“三极”輷輥訛。第一，“元极者，最根本的物质存在”。宇宙是以物质形成的。第二，“理极者，最根本的原理，即最普遍的规律”。万物是以对立而统一的状态存在的。第三，“至极者，最高的价值准则”。万物是根据价值准则而存在的，万物和人都顺着价值的平衡而适用。张岱年曾说：“最高的价值准则曰：兼赅众异而得其平衡，简云‘兼和’。古代谓之曰和，亦曰富有、日新而一以贯之。《易传》：‘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惟日新而后能经常得其平衡，惟日新而后能经常得其富有。”輮訛輦如张岱年所说，我们所追求的目标中的最高价值准则是“平衡”。所有的差异需要克服，而维持价值的平衡状态是不得不做的。达到此种平衡状态也可说即是“兼和”状态。为了达到这一平衡的状态，按照《周易》的理论，需要通过不断地日新以得到盛德、保障富有。其成就的过程，就是始终保持价值平衡的过程。一旦打破了平衡，就不可能得到其成就。“兼和”就是克服了各种各样的差异，而最终达到价值平衡的状态。张岱年是依据和平论哲学来提出自己的三极哲学体系的。宇宙是物质组成的，它是依据两一的辩证法规律而变化的。因此，所有的物质都是维持“对立而统一”的状态而生成变化。按照其规律而生成变化的物质实际上即是已经维持着自己的平衡状态。此平衡是“两一”的过程。这“两”是互有相对的意思，是指处在相对间的对立而统一的过程当中。所以可以说，相对的平衡关系或双方的平衡关系，只是一种价值的平衡关系，并不是一律的条件性的平等关系。如果只是一律的、条件性的平等关系的话，就不可生成而是自然消灭了。有关这方面是在过去“和同之辩”中有过论争的。

价值平衡观的形成

兼和哲学是张岱年哲学的核心理念，同时也是贯穿其整个哲学并且处于领导地位的理念。此兼和哲学是以作用在宇宙辩证法的过程中而出现的对立统一的价值判断为客观准则的。此宇宙是物质的，不仅必定符合对立统一的普遍规律，并且是一个维持价值平衡而存在的过程輯輦訛。其中，“至极”是客观的最高的平衡价值，以此平衡价值来实现由于个体主观的价值差异而形成的矛盾对立的统一。这就是宇宙规律的一种价值规律。但这统一的状态里还是存在着矛盾对立的状态，其变化是以“兼和”这一客观价值平衡标准来调整的。历史、社会和个人都必须克服自己的矛盾而达到和平统一的阶段，这是与宇宙合一的一种价值规律輰訛輦。因此兼和的平衡理念可以说是张岱年的最高的价值标准理念，而且对个体生命也是最高的价值标准。张岱年哲学是以价值哲学而完成的，其顶点即是“兼和”范畴，宇宙和人的价值，都是由于它才能如花朵般绽放輱輦訛。笔者认为，此种哲学的高明处在于，把客观价值规律和主观价值规律融合在一起，因其顶点在“兼和”范畴上，我们称他的哲学为兼和哲学是实理所当然的輲輦訛。此“兼”反映了对立状态的“两”，此“和”是统一状态的“一”輳輦訛。张岱年认为，宇宙自然是最充实和谐的状态，所以也是美丽和善良的自然状态，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其内在有“兼和”的过程在进行輴輦訛。在“兼和”的过程中，各种矛盾对立而统一的辩证法贯穿其中。1.“兼体”价值平衡机构1942年，张岱年在《事理论》中提出兼体的范畴：“单体即内中不含物体之物体，兼体即内中含有物体之物体，即由较小之物体构成之物体。物体中含物体，可有多层，皆为兼体。兼体有简与赜之不同。”輵訛輦张岱年认为，这“兼体”是一之中有多，其内部有矛盾，而且是或简单或繁多的具有多样性的事物，它是一种一和多的统一体。这其实是宇宙的另外说法。此即暗示了我们社会也同样像宇宙一样是和谐的统一体。张岱年在《事理论》中还指出：“凡兼体皆是一机构。———兼体由分素而合成。分素与分素之间必有关系；而兼体之所以成体，实有待于此诸分素之间之关系。”輶訛輦此处的“兼体”，犹如“和谐”或“兼和”价值体系中的一种本体范畴。2.“兼和”价值平衡观1948年，张岱年提出了“兼和”范畴。他主张，兼和是宇宙的发展原理和价值准则，其作用、功能和价值存在于“富有日新而一以贯之”中。他认为“和实生物”、“如无和谐则新物不成”輷輦訛，因此必须由多样性的统一才可以生出新的事物，因为和谐才会日新，日新才能富有，和谐、日新、富有才可以越来越繁荣，且能够继续发展下去。因此，张岱年说：“充实即富有而和谐。清风明月，秀山丽水，是形色之山而合。禽鸟之婉声，溪林之佳音，是声音之丰而合。至于人之美术，亦莫不以求兼备而和谐为要务。”輮輧訛也就是说，宇宙自然的和谐是其克服内部的矛盾对立而自然而然形成的状态。从这个意义上看，老子的“自然而然”的表述是非常适当的。宇宙自然的规律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这正是因为它已内在地克服了所有的差异而获得和谐统一性。因此，他主张人类要以这宇宙自然的生动美丽作为榜样，并由此肯定了人为努力的绝对必要性。张岱年说：“凡有生之物，皆有生力。生力即改变环境使适于生活之力。”輯訛輧“生即争取生存，而人生则争取人之生存，———易言之，即争取合理之生存。合理之生存，即克服生之冲突，以达于生之和谐。”輰輧訛人类只有当与宇宙之间是自然和谐的关系时，才可以成功地生存，尤其是还必须日新而新才可以获得充实与富有。因为自然的美丽是日日而新和充满实际与富有的，是不断新陈代谢的结果。他主张，人类社会也需要经过克服矛盾而达到统一性的阶段。这就是说，由自然的阶段达到当然的阶段是人类最究竟的目标。因此，如果没有日新、没有新陈代谢，世界必定是幻灭的世界輱訛輧。宇宙实际上是与“异物质”之间互相融合、互相调和而成的，因而呈现出一个非常美丽的状态。但是，如果没有流通的话，这个宇宙肯定没有明天。同样地，再怎么美丽的世界如果人类文化之间互相没有流通的话，也必将走向幻灭。在流通的过程中，必定存在着矛盾和对立。如果这个因素没有得到积极解决，又可能会转成幻灭。如果矛盾和对立消极地交流的话，这个世界也必定没有发展和进步。正是这流通和交流才是统一的必然条件。可以说解决这个问题的整体性理论正是张岱年的兼和论。

平衡实用观的形成

“兼和”在理论方面是有用的，在实践方面也是很好用的輲輧訛。冯契曾说：“化理论为方法，化理论为德性。”輳訛輧“兼和”理论普遍适用于处理社会中复杂的阶层之间以及各种宗教与哲学派别之间的矛盾，其方法尤其具有普遍性，即张岱年所主张的“方法论的多元主义”輴輧訛。张岱年在晚年曾说，自己一生的学术要旨可归结为一个价值论的命题，即“兼和为上”。因为“兼和”是“最高价值准则”，“兼和”的德是至极的境界輵訛輧。1.世界经济一体化矛盾上升“兼和”的“功”与“德”是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輶訛輧。张岱年认为，理性能够克服自然与人之间内在目的的对立从而恢复到统一的平衡关系。他引用《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来说明强烈的意志可以消灭自己内在的矛盾和社会的矛盾从而维持全体的平衡状态。只有达到全体平衡的“兼和”关系时，才可以形成顺行的生产关系。反过来，这宇宙的“天行”也存在善行的运行关系，正因为本身存在着强大的意志，才能以其意志生成宇宙万物。同样地，我们个体生命也是要求具有同样的强大的意志，通过自强而达到厚德，从而很自然地健全循环的生产关系，最终达到“载物”的地步，最终生成从物到物的顺行的关系。20世纪上半期，中国处在存亡之秋，一些中国的知识分子却采取明哲保身的观望态度，对此张岱年心里非常不满輷輧訛。他认为，他们的理论根据是中庸，于是他批判中庸的温和的态度，提出了“兼和”的新范畴，主张用“兼和”代替“中庸”，以推动历史进步。张岱年认为，中庸是一种停滞、保守的状态，它让人们选择一种中间的态度，因此每个人都过于谨慎小心。而这就是中庸的缺点，使人们缺乏创新的精神輮訛輨，因此，必须转换为兼和的“永恒两一”对立统一的精神和价值标准，中国才能更好地发展。其实这就是一种唯物辩证法的中国化輯訛輨。“天人五论”在80年代后半期出版时，“以兼和代中庸”的思想面世。尽管当时很多人不同意这个观念，但他在1987年1月的“天人五论”的“又记”里，仍然坚持“‘兼和’代‘中庸’的观点，自审尚非过时”輰訛輨。他说：“在日常生活中提倡中庸是必要的，但专讲中庸，往往陷于庸俗。我以为中庸作为原则不如‘兼和’。兼者兼容众异，和者包含多样而得其平衡。兼和可以引导品德事业日新永进而不陷于停滞。”輱訛輨张岱年认为，中庸中预设了所有事情都有界限的前提，其中“过犹不及”的内涵往往阻止了冒险性、进步性的探索，从而不能推动历史的前进輲輨訛。“兼和”是“厚德载物”精神的作用輳訛輨。张岱年引用《周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来说明，认为只有如此积极的包容的厚德作用，才可以实现“载物”的效果。人类精神的本原是“物”的，最终归结到“物”也是理所当然的。由自强的强大的进取性和厚德的强大的包容性作用从而归结到“载物”是非常顺行的关系，犹如由一种宇宙的辩证法的作用从而达到的矛盾对立统一的过程。而中庸“过犹不及”的消极作用是无法说明自然和人文社会里整个的变化过程的，因为它明显地割裂了两者的关系。2.世界文化多元化交流扩张“兼和”具有开放性。物质与物质之间保持了强大的开放性。因为通过强大的相互融合才确立生产关系，而通过其生产才把自己的存在显露出来。文化的根源是物质的，所以文化之间的交融才可以产生新物。张岱年强调流通的重要性，他指出，“如无对立矛盾，则世界将成为静止的世界；无对立之相对和解，则将无相对固定之物，而世界将成为刹那幻灭之世界”輴訛輨。物质间、文化间的交流与交融是生存的必然。有流通、交流、交融才出现矛盾，有矛盾才出现对立，在此过程当中，通过积极地克服矛盾而最终统一起来。这样的过程也就是存在的宇宙和所有万物的生成过程。人类社会也是如此，不同文化之间必须交流，只有这样才可以吸收对方文化的长处。只有我们自然地具备了对方的文化成分才可以形成“生产关系”的统一性，也才可以随时与对方文化融合起来，建立综合性文化的“文化统一价值机构”。这样文化生产力及物质生产力才可以提高，才可以变成文化和文明的强国。在整个过程中，文化的开放是第一步。“兼和”具有包容性。文化现象是依据一种物质的价值关系法则形成的，而文化的最高价值是平衡。它并不是与对方条件的平等，而是随着条件的价值平衡关系而发展的生产关系。物质与物质之间接触时要求包容性，而文化与文化之间的交流同样地要求包容性。张岱年指出，过去儒家学者经常说宇宙生命之间存在着有机的生生的逻辑关系，但其实宇宙生成还存在着平衡的价值关系。因此，不必害怕文化之间的开放。所有文化都有包容性，交融过程中要相互包容才能发展下去。以《周易》的“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德”来说明，就是已经生成的物质必须要再继续生成，在其过程中价值平衡的生产关系才可以富有地“载物”。人也只有克服自己的矛盾对立才可以得到“厚德”，宇宙万物只有保持价值平衡关系才可以达到“载物”。因此，物与物之间有价值平衡关系及包容性是必然的，在国际间交流中具备厚德的包容性是文化发展的必要条件輵訛輨。张岱年指出，只有对其他文化的包容性越强，其文化才越深厚，这种文化也必定更健全更完美。张岱年说：“兼有者贵，所兼者贱。兼有者高，所兼者卑。”輶輨訛这样的道理，可以用色彩来打个比方，一种单调的颜色是贱的（所兼），但各种各样颜色形成的色彩则是贵的（兼有）。也可以说，不同的有差异的色彩放在一起，形成的色彩是“厚”的，其进入任何色彩也都可以容纳并且达到和谐状态。因此，包容性是针对兼和的价值平衡的前提条件。

结论

危机时代的哲学既纯粹又实在，既有力又现实，是一盏明灯。张岱年是在西方列强和日本蹂躏中国土地时，在半殖民地的状况下，一念救国而建立哲学体系的一位学者，是从青年时代开始就以哲学使命者的眼光来勤奋思考当代哲学问题的一位“哲学救星”。1948年，他创造了“兼和”范畴，完成了自己的哲学体系。1987年，他把自己的哲学命名为“文化综合创新论”。他的哲学核心是“兼和”，其内部以唯物辩证法为根干，解析了宇宙、社会、人类等哲学本身的问题，提出了未来世界的蓝图。张岱年常说，这个宇宙内充满着由于不同的差异而形成的矛盾对立，而这个自然又克服了自己内在的矛盾对立，以在我们看来非常生机活泼、和谐平稳的状态存在，这一点给予我们很大的启示。宇宙自然如此，我们亦应如此，尽最大的努力来克服一切障碍和对立从而达到和谐统一的状态，以解决当前面临的现实问题，让世界人民共同合作开创和平时代。这正是张岱年兼和哲学思想的时代意义。

作者：金周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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