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近期戏曲艺术实践中出现的戏曲加歌舞之风愈演愈烈,本文认为有必要对"以歌舞演故事"的论断再作深入研究.并从戏曲中故事与歌舞的独特关系;戏曲的歌舞是融入体内还是浮在体外;歌舞结构与戏剧结构是和谐统一还是分割拼合;歌舞是集于戏曲演员一身还是在外或另有其人;以及演出的"经济"与"铺张"等方面,论述了以歌舞演故事与戏曲加歌舞的本质差异.
　　中国戏曲在20世纪的几起几落中,总体是走向发展与繁荣;尤其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下半个世纪,虽道路曲折,但确实创造了辉煌.而在迎来21世纪时,中国戏曲又面临新的困境,要变革、要突破,要进行新的艺术综合,已经不是一种呼声,而是悄然进入了实践,出现了一个突出的现象:戏曲加歌舞之风愈演愈烈.尤其是在一些戏曲程式不太凝固、具有可塑性的剧种,比如黄梅戏中,更为明显.加之,一些理论问题尚未深察,如关于外国"音乐剧"和中国戏曲,有人说:戏曲就是"音乐剧";有人说:不是,要把戏曲改造成"音乐剧".还有余秋雨先生多次提及戏剧大师黄佐临生前曾在病床上给他写信,提到民族新歌剧很可能在黄梅戏曲调的基础上产生.似乎也还没有在理论上进行充分的准备,便忽地在舞台上将戏曲之唱歌体化,戏曲之舞独立化,弄成无戏不加舞,无戏不冒烟.这一股在香烟缭绕中的歌舞潮头,其势正兴.这里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理论与实践的问题:以歌舞演故事与戏曲加歌舞有否本质的差异?
　　王国维在他作于1909年的中说:"戏曲者,谓以歌舞演故事也.古乐府中,如焦仲卿妻诗,木兰辞、长恨歌等,虽咏故事,而不被之歌舞,非戏曲也.柘枝、菩萨蛮之队,虽合歌舞,而不演故事,亦非戏曲也."①这里说得很明白:故事与歌舞是构成戏曲的两个元素,缺一不可.但它们不是"合"在一起,"凑"在-起,"加"在一起,而是"融"在一起,"化"在一起,"生"在一起.所以用一个"演"字,是因为故事有各式各样的表现方式,而只有歌舞来"演"者,才是戏曲;以歌舞演故事,也有其它形式,而只有具有戏曲独特形态者,才是戏曲.它这种具有独特形态的歌舞是在长期艺术实践,即反复在演各种故事中逐渐孕育、融合、发展而成熟的一种表现形式,这在王国维提出这一著名论断3年后,即1912年所作的中,似乎又对"以歌舞演故事"作了一个详尽有序的补述.在历述歌舞与故事不断融合的曲折过程中,多次强调"必合言语、动作、歌唱,以演一故事,而后戏剧之意义始全."②而这个综合过程是漫长而艰难的,王国维说:"知我国戏剧,汉魏以来,与百戏合,至唐而分为歌舞戏及滑稽戏二种;宋时滑稽戏尤盛,又渐藉歌舞以缘饰故事;于是向之歌舞戏,不以歌舞为主,而以故事为主,至元杂剧出而体制遂定.南戏出而变化更多,于是我国始有纯粹之戏曲;然其与百戏及滑稽戏之关系,亦非全绝."③惜他未就明清以后的戏曲在以歌舞演故事方面融合更缜密,演化更成熟,创造更丰富的繁花似锦的独特形态.这个综合过程,也是一个充满灵气、智慧和艺术哲理的生动历程,才能使歌舞与故事浑然一体,严丝合缝.直至太精美,使之难变革.这其中一定有它独特的而又合乎规律的经验与道理.
　　21世纪的中国戏曲,面临着诸多的困难与挑战;但就艺术发展而言,主要还是个艺术综合的走势导致什么样的艺术形态的问题.这主要是个实践问题,当然也是个理论问题.因此便想到了王国维的"以歌舞演故事"的高论,发现这不仅是中国戏曲的艺术特征的精确表述,其中还体现出中国戏曲艺术综合的精神与经验.我不是舞台艺术家,只是以文学创作的感受说些浅浅之见.只觉得这是个重要的课题,又是个艰苦的探索过程.我们现在老是在争论剧种姓氏、亲缘等等,而过去的戏曲艺术家常是行之在前,言之在后.更有像程长庚、余三胜、张二奎,这"老生前三杰",在生前于徽班中进行艺术大综合,只知唱"皮黄",而在他们死后,才有人将其正名为"京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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